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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解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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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暮秋, 木葉蕭蕭。

藺霽受的那一劍原本穿胸而過, 但幸得沒有傷到要害, 五臟未損, 後來得到藺華身邊禦用醫者的看護, 竟奇異地好全了。

只是殷殷的臉色越發慘白,幾乎不能下那張床榻, 他曾經不顧禮法地拉起她的衣襟查看,殷殷胸口的傷肉幾乎潰爛,只見一片深紅肉色的泥濘,可饒是如此, 她也沒有在他面前叫過疼。

看到她克制地用力抓著什麽,看著她緊緊內收著唇瓣, 他覺得自己已經痊愈的劍傷隱隱作痛。

他才知道, 那一晚,他能活下來,竟是因為殷殷。

藺華要殷殷做的,是一張她自己的面皮, 殷殷原本不答應, 但藺華綁了她, 他擁有絕對的主導權, 告訴殷殷:“你若是不做,我拿了你,殺了你,也是一樣的。”

她倔強地看著他, 不知為何,事到如今面對他的威脅竟然平靜了下來,這個人,溫柔且歹毒,不會是任何人的良人,以前她怎麽從未發覺?

“公子為何不殺殷殷,還願給殷殷戴罪立功的機會?”

“殷殷不知?”藺華掐住了她的光潔的下頜,美麗的眼眸扯出一絲訝然,“殷殷,你真讓我失望。”

她讓他失望了。

她鳳冠霞帔,自作聰明地想嫁給他時,發現是一場自取其辱,如今連求死的權力都沒有。

“殷殷,難道不想看看,王兄能為你做到什麽程度麽?”

藺華要留著她看,看這世間癡男怨女,所謂真情有多不值得留戀,王權在誰的手上,誰就擁有絕對的爭奪的權力。

殷殷照做了。

如果不做,她難逃一死,結果也不會有什麽改變,她心裏清楚。

這就是她曾經喜歡過眷戀過執迷過的人。看清了這些之後,殷殷忽然覺得心裏減輕了不少負擔。

面皮做得精美絕倫,配上一個身形酷肖她的女屍,足以以假亂真了。

於是才有了公子霽發瘋一般的那一夜,幾乎傾巢而出,歇斯底裏。

那一夜藺華的人盡數布在堯城城外,殷殷得以脫身,她提著劍飛奔著去城主府,可她趕到的時候,卻只看到,為了不傷及無辜,放棄了最後抵抗的公子霽,被長劍貫身,地崩山摧一樣地倒下。

好像心裏的山,也瞬間崩塌了。

“不——”

殷殷恨自己來晚了,恨自己一次次受藺華的擺布,恨自己總是帶來麻煩給別人。

那一晚,她在亂軍從中廝殺浴血,直至長矛也劃破了她的嬌軀,長劍一晃,挑起一陣血液飛濺,剎那之後,她氣息懨懨地倒在公子霽的身上,此時他已經沈重地闔上了眼睛。

要是能一直睡過去,放下鄭國王室的身份,也很好。殷殷握住了他的手,猩紅的血汩汩地冒出,將身下的青石磚繪染得一派緋紅,火把之下格外淒艷。殷殷輕輕地說:“對不起。”

她毀了一個意氣風發的鄭國公子。

徹徹底底。

意識朦朧之間,她看到被簇擁而來雪衣錦袍的風華無雙公子,宛如涉蓮而過,衣擺自生風浪。

可再也激不起她心裏半點漣漪。

“殷殷,你真讓我失望。”他居高臨下地俯瞰。

失望,又是失望,殷殷記不清楚自己在他這裏聽到了多少次這兩個字,可她竟然笑起來,“公子,但求一死而已,何必多言?”

“我不殺你。”藺華漠然地皺眉,“他是我的王兄,自幼對我甚好,也是被我連累到了堯城,我如今取他一城,欠了如此大一個人情,理當歸還的。他不會死,但是殷殷,你我情分已盡。”

什麽可笑的情分,除了那兩夜的燕好,殷殷記不得自己與他有過什麽情分,一直是她自己一廂情願,自卑地紮進了一個深淵一樣的沼澤裏罷了。

她躺在床榻上,一咳嗽便帶動著咳出血絲來,臉色慘白無比,藺霽用帕子捂住她的唇,卻接到一手的猩紅,“殷殷?”

心弦顫動,藺霽吻住她的手背,低聲道:“堯城已失,鄭國易主,我已不求活……你何苦……你不該的……我記得以前,你每晚會喚他的名字,做他的人面面具,殷殷,你該回到勝者的身邊去。”他優柔寡斷,錯失良機,身死人手是他的報應,殷殷何苦如此?

殷殷搖頭,“公子,你不知我心麽?”

她再也沒辦法強迫自己喜歡藺華了啊。

藺霽吻著她的手背,艱澀得說不出話來。晌午放過,樹梢掉落了一片軟綿綿的葉子,耷拉著葉脈有氣無力地飄落下來,藺霽五感靈敏,忽然聽到窗外的破空之聲。

禁衛叱咤一聲:“什麽人?”

飛花摘葉,轉眼間那名禁衛的脖子上多了一條血紅的口,人已倒地不起。院中所有人都驚動了,一時間盔甲的摩擦聲四下聚攏來,遠遠地飛出來數百只箭矢,颯沓如流星!

庭院裏一片哇哇的慘叫聲,頃刻間便倒了下去。

藺霽抹了抹發紅的雙目,走了出去,負責軟禁他們的人馬已經折損殆盡,濃郁的一派古木下,緩步走來十幾個黑衣人,連這院墻外,也都爬滿了黑衣弓箭手。

這個時候,藺霽萬萬想不到有人會來救自己,還動用了如此大的手筆!

那為首的人,正是楚國風頭無量的狄秋來將軍。

“霽公子,別來無恙。”

在營救曹參及其部將的過程之中,他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,那一晚也殺得慘烈,藺華損兵折將,防線大潰,但每一個楚人心裏都明白,雖然他們狄將軍有萬夫不當之勇,但若沒有公子霽的裏應外合,要營救曹將軍,只怕遠不會那麽順利。

因此在這些楚人心中,公子霽還算是親楚一派的,至少比如今的鄭國君侯更不具威脅。

藺霽皺眉,“狄將軍,今日這是——”

院子裏的鄭國士兵,知曉事不可為,此時面面相覷一眼,便一齊點頭,紛紛舉刀抹了脖子。

藺華手下的人對他都是忠心耿耿,狄秋來頗有幾分感慨,卻不忘回答藺霽的問話:“我主有命,帶公子霽入楚。”

聽起來更像是帶到楚國軟禁,但無論被關在何處,藺霽此時只有一個迫在眉睫之事要解決,“將軍若答應救治殷殷,我可以隨你們走。”

狄秋來微微俯身,做了一個敬禮,“諾。”

“夙兒。”孟宓的手指在楚侯眼前晃了一下。

桓夙才意識到自己的思緒似乎飄到別處去了,幹咳了一聲,孟宓將手裏的東西捧到了他的眼前。

北邊鄭國氣勢洶洶,藺華才奪得新鄭政權,轉眼邊境便已不得安生,這些時日桓夙親征的戰袍已經在連夜趕制了,孟宓知道不剩多少時間,所以在那之前,孟宓緊趕慢趕,才裁了一件自己尚且算是滿意的衣裳。

桓夙看了一眼,“白色?”印象之中,唯獨那位上陽君,如今的鄭伯喜歡一襲素白。

孟宓將衣服拿給他,“無暇之色。”

氣候漸漸寒涼,又是要遠行,到北邊去,這場戰還不知道要打多久,孟宓心裏惴惴不安,只想臨行前把該做的事都做了,此時她才後悔,若是晚一些要這個孩子,是不是,她便能一路陪著他,去前線,去他所向披靡的地方。

“宓兒,孤只是去,為楚國的子民謀求福祉安寧,不會出事。”他知道她在擔憂什麽,伸手將她制好的雪衣取入手,揚眉,坦然地看著她,“宓兒……”

孟宓忽然坐下來,坐到了他的腿上,毫不留餘地地投身入他懷中,眼眶緋紅,“在邊關,能不出親自出戰的時候,一定不要出去,你不許受傷,不許流血,連風寒都不許!”她把裁好的衣服抓過來,特意做了一件外披的狐裘,用雪狐身上最雪白晶瑩的皮毛一針一線地縫入,絲絲入扣地壓了針腳,連線頭都沒留一個。

桓夙抱著她哄,“孤不會有事,對你的男人要有信心,當然,若是你心裏想著那位……”

這句話還沒說完,已經被孟宓柔軟的手掌捂住了唇,桓夙拿開她的手,見他的王後眼睛水潤,剔透得像琥珀一般,惱怒地瞪著他,像在質問,都什麽時候了,他還這麽說,刻意拿自己說笑。她幾時惦記過藺華。

桓夙握著她的手吻了吻,“宓兒,有一件事。”他說到這兒,頓了頓,眉心忽然蹙了起來,孟宓就怕他蹙眉,伸手要替他撫平,桓夙只是想到了在堯城那一日,他潛入寒館見她,隱約聽到有人多嘴,暗地裏議論他和太後的事。那時候桓夙沒覺得有什麽,他身正不怕影斜,可是後來卻越來越覺得,孟宓和藺華身邊的那群人相處這麽久,有些風言風語,即便是再怎麽小心,也會不留神入了耳朵。

在孟宓的手指貼住他的眉骨之後,桓夙靜靜地看過來,“孤心裏只有你。”

孟宓的手指停了。

她知道啊。

她詫異地掀了掀眼瞼,桓夙已經握住了她的兩只柔荑,薄唇一掠,將她的臉頰吻了一唇的脂粉幽香。

孟宓臉頰如火,尤其,他們楚侯的聲音真的迷人,像錚璁相擊的冰珠子,卻砸得人心口滾燙。

“孤曾經試圖在別人身上找你的影子,但後來發覺,至始至終,你是明珠獨艷,這個世上,沒有第二個人似你。”

孟宓好像聽出了什麽端倪。

她忽然臉紅如霞。半是嬌羞,半是慚愧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甜文的套路就是這樣的~原諒作者君的無腦,因為要考試了,所以寫得有些趕,這篇文會在考試之後不久完結,也不是特別長對不對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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